“他不会,把那些灵魂都给放出来了吧?”白榆的小脸脸色十分难看。
“极有可能啊。”叶听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。
“……”十三没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。
“虽说以往掉落的都是对玩家有用的东西,可是我寥寥无几的经验说明不了什么。到现在为止我走过的猎场还不超过五个。”说到这里我有些绝望,“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?”
白榆斜睨了我一眼,“这场狩猎的获胜者能见到黑域之主,也就是说看上去我们是被随机传送到任意一个猎场,其实不然,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朝黑域中心靠近。因为黑域之主,就在黑域中心。先不说这个。正是因为你说的那样,所以这次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。”
“我们会不会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……”十三还没说完,那尖细的声音恼羞成怒地打断我们:“你们未免太过瞧不起人!”
数十张大网从四面八方朝我们飞过来。
“本来还想能坐收渔翁之利,想来也是个人物。如今一看却也不过如此。”十三冷哼一声,灵巧地躲过飞过来的网,那些网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。
叶听眯了眯眼,“他在网下。”
此时此刻,那人终于忍无可忍现身于瓦提琉斯的网兜下边。
那是个面容消瘦憔悴,双颊凹陷,眼底乌青,微微驼背,骨瘦如柴的青年,头发干枯杂乱,有些发灰,看上去十分病态,无精打采,一双灰色的眼瞳却闪射出阴毒的光。他一只手扶着树干,死死地盯着我们。
“这么多网,不能是你一个人的吧。”十三平静地瞥了他一眼,“还有多少人一起出来吧。”
林子里又陆陆续续走出了五男四女。
“哟又是小团体。”叶听撇撇嘴。
对面有个染了红发的青年暴躁跳脚: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!”
我的目光转向那名灰色的青年,看向他腰间的时候目光忽然转不动了。
“原来不是初见。那天晚上,是你追杀的我?”我惊愕地看着他。
灰发青年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腰间的面具,挑衅一笑,“不错,是我。”
不是先知追杀的我……?
先知……我盯着他腰间那张跟先知的脸酷似的面具,“你跟先知什么关系?”
“这不重要。”他的声音刺耳地响起,“重要的是你们已经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。”
他身后一名女子似乎捧着一面镜子,镜子里有张面庞一闪而过。看颜色跟那个灰色的青年极其相似。
镜中人。
我冷汗突然下来了。
以瓦提琉斯的角度,他并不清楚镜中人一事。
我们之前的推测,就是镜中的那个人便是被囚禁的灵魂。
如果这一推论成立,那么随着理查德被我们击溃,那些灵魂也都散得差不多了,镜中人自然也应该消失了。
那这是什么情况?我们的推测错了?
我大脑有点宕机。我伸手敲了敲脑袋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再仔细想想。
灰色的青年有先知的面具,可以在夜晚追杀我,那么他的身份更侧重于npc。相当于反派。
同样的起跑线,他有什么信心说出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中这种话?
信息差。这个在这个猎场一提起来我就头疼的东西。
对方掌握的信息有可能比我们多。
但不排除他们利用我们未知的信息来诈我们。
叶听突然说:“镜子里那个人,好像跟太监嗓长得一模一样啊。”
灰色的青年脸色一黑,怒吼:“你tm说谁是太监!”
叶听斜睨了他一眼,温和地笑了笑:“先生,我可没说您呢。”
白榆看得一阵恶寒。
“你认真的吗,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,更何况在这里,别真以为自己拿到了什么金手指的身份。你是小说男主吗觉得自己是挂哥吗别开玩笑了。这种中二的话这么大年纪说出来也不害臊。”白榆捋了捋自己的长发,捻起一缕在指尖绕着。“你凭什么认为你把我们拿捏住了?你能未卜先知?”
白榆话音刚落,我就看见灰色青年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僵。
白榆肯定说中了什么。再结合那青年腰间的先知面具和那面诡谲的镜子……
我们迅速在神经网络中交流线索。
“那男人心虚了!”叶听兴奋地嗷嗷叫。
“那么他拿到的身份肯定有问题,跟先知脱不了干系。先知的确能未卜先知,看上去确实挺金手指。”白榆说。
“如果只是被说中能力,到这最后的关头倒也不必觉得不妙吧。”我说。
“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要付出代价,或者说,他已经付出了代价,而且他付出的这代价不能让我们知道,因为会对他不利。”十三推测。
“大胆假设小心求证。你们觉得代价最有可能是什么?”白榆语气也带上了些亢奋。
“镜中人。”十三淡淡地说。
我们都认为,对方应该是和镜中人做了交易。
能和镜中人一起出现,没有被镜中人杀死,妥妥的同盟姿态。
那镜中人的身份着实耐人寻味。
在外人眼中,我们几个就像突然闭了麦,一块盯着地板沉默不语,气氛极其压抑像是中了邪。
白榆突然抬头,吓得对面一个激灵齐齐往后退了一步。
她扛起我,打了个响指,消失在原地。
由于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,叶听和十三也早就趁机开溜。
灰色青年气得咬牙切齿:“可恶……让他们给跑了!”
他身后捧着镜子的女人不解地问道:“何必执着于他们身上的装备,我们已经快成功了,秩序到点后迈出那一步。又何必节外生枝。”
“你懂什么!”青年火气十足,脸色难看,“没有那个东西,我们都得死。”
镜中人笑容愈发灿烂,瘆人十足。
我们之所以开溜,是因为十三最后提了一下之前没说的“重要因素”:瓦提琉斯的双重人格。
“很有可能,集合体的崩溃也导致了一些东西的释放。虽然机制我并不清楚,但是我知道瓦提琉斯绝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存在。是什么压抑着他的暴走,我们不得而知。但毫无疑问的是,他应该是查理的后手。一把替补的枪。”十三说。
“……”所有人闻言沉默。
“没完了还!”叶听头疼扶额。
“这不是好事吗。”白榆心底的算盘打得噼啪响,“送给他们正好。不是想要boss掉落的装备吗?拿去。咱不跟他们争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不救他了?”我弱弱地问,“他是后手不是只是个猜测么,我们又没证据……”
“但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。”十三打断我,“我们冒不起这个险。”
“十三说的对。”白榆表示赞同,“我们还是明哲保身为好。”
“我懂了。”我点头,“所以我们不正面刚,我们玩阴的。”
白榆&十三:“???”
于是我们悄悄往林子外缘摸去。
最后十三他们还是妥协了,按照我的提议,用了张十三的傀儡卡把瓦提琉斯换了出来。
不让我们走这条路我们就不走呗,绕开它。
瓦提琉斯步履蹒跚地跟在我们后面。
突然,我们身后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能量,把我们掀飞出去!
我的第一念头是:他真的炸了!
正所谓福祸相依,那能量波直接送了我们一程,把我们送到黑色栅栏脚下。
我欣喜万分,刚想攀着栅栏爬出去,结果手刚碰到栅栏瞬间就焦黑一片。
“难道要找到大门才能出去吗?”叶听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发。
“目前看来是这样的。”白榆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,“我们往之前瓦提琉斯指的方向上靠一靠吧。门应该在那边。”
好在之前的能量波并没有影响我们的行动轨迹,因此找到正确的方向于我们而言不算难事。
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大门前时,门上的钥匙孔又让我们面如菜色。
砸过烧过,通通没用。
我抹了把汗,虽然我啥都没干但还是被叶听的火力烤出一身汗,我后退一步,微微回过头——
一双血色的眼瞳贴着我的脸死死地盯着我。
“……”我直接吓到失声。还是白榆眼疾手快把我捞了回去。
“他追上来了。”我听到白榆在我耳边低声说。
是瓦提琉斯。他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。
他长得并不可怕,相反,和影视剧里的血族一样,俊美异常。个子高大,气场十足。
他目光一凝,高高地扬起手——
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。
“噗嗤。”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溅到我脸上,伴随着浓重的腥味。
我微微睁开了一条缝。发现瓦提琉斯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,递到我面前。
我看着眼前满是鲜血的那只手。那颗心脏还在跳动。
“放心,死不了。”瓦提琉斯语气十分冷漠,跟我记忆中那个忧郁的灵魂完全对不上,“这只是作为救了我的谢礼。没有我的心头血,你们打不开这扇门。”
白榆忍不住吐槽:“您大可不必把整颗心都掏出来……”
瓦提琉斯斜睨了她一眼,却对我道:“你等现世之人,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”
“这到底……”
白榆打断了我:“我们只剩下不到两分钟。”
瓦提琉斯把心脏划开一道口子,把血撒向大门,同时用沾了血的手指在我额头上迅速画了些什么。
他说:“我只能告诉你这些,速速离去吧。”
在白榆的闹钟响起的那一瞬间,瓦提琉斯面无表情地把我踢了出去。
为什么我的画风这么地格格不入?
我的小伙伴们至少都是走出去的就我是被踢出去的?
白榆迅速拉住了我的手。
一阵白光闪过。
我们出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。两侧全是中式传统木式结构建筑,屋檐下挂着血红色的红灯笼,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游走在街上,小贩们卖着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东西。
我惊诧道:“这是鬼市?!”
白榆疲惫地说:“是的。我最多让你们跟我一起传送回鬼市。被卷进猎场的时候我基本都在鬼市呆着。”
此刻我们也懒得纠结她前后不一的说法,实在是无心无力。
叶听虽好奇却也无力打量四周。
连十三几乎也快站着睡着了。
白榆咬破手指挤出点血在我们额间一点:“聊胜于无,好歹遮遮你们的生人气息。”
叶听问:“我们不需要伪装一下吗?这不会很突兀吗?”
“不会。”白榆淡淡一笑,“我们这样的,可是贵客。”
她领着我们走进一间客栈。
掌柜见到我们,十分殷勤地弓着身子,“里面请里面请~”
“要知道修为越高的鬼怪,外表模样便越接近人类。”白榆对我们用神经网络解释完之后扭头对掌柜说,“四间客房,不用天字号。”
掌柜似乎是条鲤鱼,鱼头人身,长长的胡须随着躬身一摇一晃:“哎呀客官您看这不凑巧的,这房间可就只剩天字号的房间了……”
它话还没说完,就被白榆冰冷的眼神打断,那只紫瞳的冷光锐利得可以把掌柜的鱼头给剁下来:“怎么,连熟客也杀,不怕丢了生意?”
掌柜浑身战栗,似乎被白榆的气场压制住了,那张丑陋的鱼脸漾起几分假笑:“哎呀哎呀,这不是白小姐吗,见谅啊见谅,咱鱼类可不就是记忆力不好吗……”
白榆微微眯起双眼:“是吗?那么我拆几次余音阁想必掌柜的也不会记得吧?”
掌柜吓得鱼鳃都白了白:“您可千万别!是我错了,作为赔罪,您四位住三楼的天字号房间,价格按人字号房间算。”
白榆这才满意地收回自己吓人的眼神,对一旁的小二努了努嘴,“还不带路?”
小二这才如梦初醒,慌不择路地带着这几尊凶神恶煞上楼了。
我小声地问白榆:“天字号房间和人字号房间……有什么区别吗?”
白榆惊奇地看着我:“这你都看不出来?”
我敲了敲脑袋:“猪脑过载。”
白榆:“天字房最贵,相当于豪华总裁套房。地字房其次,属于中高档房间。人字房就相当于廉价小宾馆的房间。”
她抬眸看了看我,欲言又止。
我迷迷糊糊地问:“怎么了?”
白榆叹了口气:“看来你真的猪脑过载了。好好休息一晚,明天再问你,瓦提琉斯跟你说了什么吧。”
我们进了各自的房间,基本上沾了床倒头就睡。
我眼前一片黑暗,浑浑噩噩的,脑海里多了很多零星的碎片。
瓦提琉斯要告诉我的难道是黑域的秘密吗?
我冷静一想,嗯,概率极小。
果不其然,当所有碎片组成完整的画面的时候,果然跟黑域没有半毛钱关系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不免还是有些失望。
瓦提琉斯告诉我的,是以上帝视角记叙的整场游猎。
那个灰发青年抽中的角色,是先知的传人,站的是反派立场。毫无意外的,他回去就碰见镜中人了,这镜中人比较特别,似乎是独立出来的灵魂体,与我们所见到的不同。镜中人主动提出要与他交易,否则就杀了他。青年保证要给镜中人带来boss掉落的装备,镜中人则为青年提供相应的信息以及能力的传授。于是灰发青年习得了先知占卜未来的能力,猥琐地尾随我们狗狗祟祟地准备捡便宜。
但最后,灰发青年还是被杀了。
因为根本不存在什么掉落的装备。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场骗局。
占卜未来这一能力最大的bug就是不能预知发动能力者干预之后的未来。所以灰发青年也从未料到这一结局。
那个镜中人……不,应该说是那面镜子,是类似于一开始我见到的镜女的存在,这种欺骗手段只是它诱导猎物的方式。待猎物的绝望成熟后便是动手的时机。
第二天一早白榆两巴掌就给我拍醒了:“你们难得来鬼市一趟就这么睡过去不是太不划算了?”
我捂着被拍肿的脸坐起来:“你他喵想听故事就直说。”
白榆冲我狡黠地笑笑。待得久了她总算没有初见时那么不近人情了。眉目间的冰雪都消融了不少。
我叹了口气,像个无情的复读机把我看到的又复述了一遍。
白榆失望地皱起眉头:“就这?”
“……”